何振岱詩詞賞析之二十六: 俯身詩海拾一珠
上一講賞析我們沿著西泠印社的線索找到了何振岱為西泠印社三老石屋的對聯作者黃葆鉞先生寫的一首詩《贈青山農》。沒想到，沿著這條線索，我們又找到了何老先生為黃葆鉞寫的另外一首詩，就是今天與大家分享的這首詩。這首詩未曾見獲於任何詩集文稿，詩亦為“未定稿”，以何振岱之慣有的為詩之謹慎態度，這首詩能於今日面世，頗為不易。
何振岱一生以詩名為重，為詩為文頗小心翼翼。有傳說在他的自選集《覺廬詩稿》刻成付印當時，老人家還會將某些詩整板挖去，以避不妥，免瑕疵與世人共見。所以在他的一生當中，有多少詩作失落在時光的風煙中？《覺廬詩稿》選有他從20歲到70歲期間的詩詞作品，那70歲後的詩稿又流於何處呢？這首詩作為他的“不全”之作，能流傳至今讓我有如獲至寶之感。在時光面前，前人的作品，“全”與“不全”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幸將這些珍寶一一拾起，賞析品味並保存於此，留待將來重印詩集時補闕拾遺。
這首詩為何欣晏女士偶得。因詩後題有“未定稿”三字，斷定這首詩因“未定稿”而失落，今天得見堪為詩海之遺珠，俯拾又一顆。
海上唔青山農留飯見其公子及所為詩畫諸體書，
又以畫一幀見貽，賦此誌拜
竹實青青鳳有雛
含飴常為老親娛
生涯淡泊心常泰
圖史縱橫道不孤
畫稿映人多異境
齋蔬留客出家廚
爐香尤與金仙近
疑是壺公隱一壺
梅叟未定稿
這是詩人在上海與著名的書法家，篆刻家和書畫鑒定家黃葆鉞先生即題中的青山農會晤後寫的詩。海上即上海。當年黃葆鉞在上海灘頗負盛名，曾與當時的金石，書法家王福庵、馬公愚並稱“海上三老”。何振岱在上海拜會了這位金石大家，兩人惺惺相惜，被盛邀留飯，並同時見到了黃家公子黃聿豐及所作的相關詩書畫作，且獲贈畫作一幀。老詩人感激不盡，賦詩致謝，題“海上唔青山農留飯見其公子及所為詩畫諸體書，又以畫一幀見貽，賦此誌拜”。
鑒於詩中間有糾改之處，同時又“未定稿”，我判斷這首詩是在黃老先生家當場寫就的。
竹實青青鳳有雛，含飴常為老親娛。這裏以“竹”喻黃老先生，“實”則是黃家公子聿豐。在古詩詞的意象當中，竹是品格的象征，寓其虛懷若谷，身彎不折，柔中帶剛，生而有節。這是對黃老先生不動聲色的贊美。而“青青”則是黃公子形象之玉樹臨風，挺拔灑脫，清秀俊逸，談吐有致的寫照。四字淡淡一出，黃家父子一門二傑的形象便立於紙上。接著的“鳳有雛”則是對這種贊美的進一步推進。“鳳有雛”引用的是陸雲著名的“龍駒鳳雛”之典，寫黃公子不辱父名，雛鳳清於老鳳聲之後來居上。“含飴常為老親娛”寫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父子情深。“含飴”和“常為老親娛”是父子之間的親情互動，前者寫父與子，後者寫子與父。父子間的相互交融，這一聯中一同寫了。
生涯淡泊心常泰，圖史縱橫道不孤。上聯以子起，本聯以父來承。此聯詮釋了黃葆鉞不慕權勢，不爭名利，生性淡泊卻書畫文章雄渾奔放，恣意縱橫。“道不孤”出自《論語》“吾道不孤”，意思是說他縱情的才華和品質德行能吸引眾多誌同道合的人，縱是身處陋室也如立身天下，讓天下友人趨之。這是對青山農的贊美。
畫稿映人多異境，齋蔬留客出家廚。這一聯當是對黃家的環境的描寫，寫這裏的畫作和作畫的人都是那麽的美好而特別，讓這裏顯得也頗為特別。並以素餐留客，如出家人一般。看似寫景，實是寫人。通過“畫稿映人”寫主人的清臒脫俗，以及布衣素食處之怡然。有傳黃葆鉞曾刻“蔥湯麥飯家風”一枚印章以自勵。這裏的淡泊之怡為一佐證。
爐香尤與金仙近，疑是壺公隱一壺。此聯上句延續上聯，將人物放在環境中來描寫。“爐香尤與金仙近”中看似無人，實際是寫你站在佛前裊裊香霧當中，“就好比未掛葫蘆的仙人一樣”，令人肅然起敬。
此律為註明為“未定稿”，以老詩人對作品的嚴謹程度，此註頗為意味深長，那就是，此作品並未達到老人家的滿意。不過，對於我們來說，能拿到詩作便是幸事，任何一件墨寶文字都是一個歷史的標點，能讓我們搜其軼事，以悉平生。所以在這一篇裏，我們重在考證。在這首詩的典故搜尋過程中，得到了詩詞大家舍得之間老師，何欣晏女士以及黃葆鉞之孫黃一知先生的鼎力相幫，助我將詩中重重疊疊的典故一一破解，找出了詩人在近百年前的那一個小小的故事，那一個轉瞬的片段。在此一並致謝！
申美英
申美英：美国洛杉矶作家协会会员，《洛城诗刊》古诗词栏目编委！中英文双语杂志《诗殿堂》古诗词栏目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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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岱文化研究（美國）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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